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沪杭车中(沪杭道中)

时间:2020-02-24 13:34  阅读:
来源:行者居  作者:徐志摩
没有谁能目睹过时光。尽管时间以昼夜黑白的形式重复升降在人的生命之中,时光的本质到现代才真 正成为人类致命的敏感。如果说朱自清的《匆匆》让读者注意到时光在细小事物中的停留和消逝,徐志摩的《沪杭车中》则要读者与时光对视、相向而行。它以诗所 特有的语言将空间竖起,时间化为邃道。
  • 匆匆匆!催催催!
  • 一卷烟,一片山,几点云影,
  • 一道水,一条桥,一支橹声,
  • 一林松,一丛竹,红叶纷纷:
  • 艳色的田野,艳色的秋景,
  • 梦境似的分明,模糊,消隐,——
  • 催催催!是车轮还是光阴?
  • 催老了秋容,催老了人生!

注:此诗作于1923年10月30日。发表于1923年《小说月报》第14卷第11号,原名《沪杭道中》。

朱自清的散文《匆匆》与徐志摩这首《沪杭车中》比较来读是饶有趣味的事。朱自清用舒缓从容的笔墨描写了时光匆匆流逝的步履、印痕,徐志摩却用极其简洁的文字再现了匆匆时光的形态、身姿。朱自清的时光是拟人化的,徐志摩的时光却是强大的建筑式的。

没有谁能目睹过时光。尽管时间以昼夜黑白的形式重复升降在人的生命之中,时光的本质到现代才真 正成为人类致命的敏感。如果说朱自清的《匆匆》让读者注意到时光在细小事物中的停留和消逝,徐志摩的《沪杭车中》则要读者与时光对视、相向而行。它以诗所 特有的语言将空间竖起,时间化为邃道。《沪杭车中》给人的感受是紧张和尖锐。这首诗的诗题就是动态空间:沪杭车中。上海与杭州短暂的距离已被现代交通工具 火车不经意打破了。时间和空间本是相对物,此刻就是浑然一体了:“匆匆匆!催催催!”两组拟声词把这种浑然表达得淋漓尽致。随着这到来的时空的浑然,时空 中原本浑然一体的自然反被切割成零碎的片断:“一卷烟,一片山,几点云影;/一道水,一条桥,一支橹声,/一林松,一丛竹,红叶纷纷”更深刻的、实质意义 的分裂乃是人类自身的安宁的梦境的分裂。和大自然一样安宁而永恒的梦境(或说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个梦境)由分明而“模糊,消隐”。“催催催!”这现代文明的 速度和频率不能不使诗人惊叹:“催老了秋容,催老了人生!”

第一段写现代时空对自然的影响,第二段写现代时空在人类精神深处的投影,二段互为呼应、递进,通过“催催催”这逼人惊醒的声音让人正视时间。这种强烈的现代时间意识,正是现代诗创作的原动力。徐志摩曾在《猛虎集》 序文中谈到时间意识迟钝的痛苦:“尤其是最近几年,有时候自己想着了都害怕:日子悠悠的过去,内心竟可以一无消息,不透一点亮,不见丝纹的动。”迟钝和敏 感或许是一枚硬币的两面。事实上诗人的时间感是现代时间意识的多重折射。徐志摩写于《沪杭车中》之后的1930年的《车眺》和1931年的《车上》所表达 的便分别是时间永恒和时间在生命中生生不息的主题。无论“车”这一意象多么富于流动动荡的时间感,如下的诗句带给读者的安宁几乎是不可击碎的:“绿的是豆 畦,阴的是桑树林,/幽郁是溪水傍的草丛,/静是这黄昏时的田景,/但你听,草虫们的飞动!”(《车眺》)而“她是一个小孩,欢欣摇开了她的歌喉;/在这 冥盲的旅程上,在这昏黄时候,/像是奔发的山泉,/像是狂欢的晓鸟,/她唱,直唱得一车上满是音乐的幽妙。”(《车上》)则使读者无不为生命与时间同在并 使时间生机勃勃而感动。徐诗三篇写时间的诗皆以车为象征,而《沪杭车中》则是象征的一个小奇迹:沪杭车这一具体事物及催与匆同声同义不同态拟声词的巧妙运 用,是诗人天才的悟性和语言敏感的反应。然而,如果读者读《沪杭车中》而不去读《车眺》和《车上》,便不会了解到它们是徐志摩时间观的统一体。

既有朱自清洋洋洒洒的《匆匆》,又有徐志摩雕塑建筑式的《沪杭车中》,现代文学史中的时间概念才真正是可触可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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